“市场经济愈发达，人际关系愈冷漠。”你同意这说法吗？
回答之前，请先看看发生在泉城济南的一件新闻：
清晨，经九路小学4年级学生王甜上学途中，与迎面而来的公共汽车相撞，小王
甜猝不及防，倒在血泊中。
济南军区空军司令部中校任参谋见状，扔下自行车，抱起血肉模糊的小王甜，向
围观群众呼救：谁给找辆车，快把孩子送医院！
──上百围观者，竟无一人上前相助。
任参谋放下孩子，转而向附近停车的司机求援。
──“我们还有事。”一小车司机回答。
──“车坏了。”另一司机冷冷地说。
──一辆“黄河”大卡车，加大油门开走了。
──一辆“东风”货车迎面而来，沉着地绕开任参谋，绝尘而去……
不知各位看了这新闻，有何感想？笔者是颇有些不能平静的。要知道，在我们周
围，类似的新闻已经远非一起两起：
──冰城哈尔滨，有人同持刀歹徒搏斗，鲜血直流时，围观者竟纷纷后退，无人
相助。
──黄埔江畔，有人失足落水高呼救命时，岸上人竟询问“给多少钱？”不讲好
价钱便不肯下水。
──湖北孝感，一位受丈夫虐待的妇女登上平台欲跳楼自杀时，楼下数百人围观
且有人高喊“加油”，直至悲惨的一幕，当场发生……
我将这一则则新闻剪下来，放在夹子里。
压在心头的，是一个沉甸甸的疑问：难道物质生活一天天向上跃升，人们的精神
世界就会一天天向下出海吗？难道我们正变得愈来愈冷漠吗？
要肯定地作出以上结论，显然太武断。不但人们感情上接受不了，而且从事实看
，也缺乏科学的调查数据。
但是，此类新闻一件又一件接连发生，至少说明在部分民众中，道德水准确已呈
下降趋势，他们与周围人的关系，确实变得愈来愈冷漠。
这是为什么？
人们一般把根源与商品经济的发展联系在一起。著名伦理学家、人大教授罗国杰
认为，发展商品经济，既有积极效应，也有消极效应。“它讲按劳分配、等价交换、
物质刺激，极易诱发人的自私自利、金钱至上的观念。”
如何克服消极效应呢？罗教授认为，“价值导向应该是一元化的。”“金钱并不
是最有价值的东西，有很多东西比金钱更有价值……当前，在价值导向上，大力提倡
正确的理想、信念和高尚的道德情操，引导人们不是‘一切向钱看’而是有更高的追
求目标，已显得非常必要和迫切”。
罗教授的分析，不无道理。我们一些思想教育工作者，想必也持类似观点。但只
要再仔细琢磨琢磨，疑问又冒出来了：既然讲“按劳分配、等价交换”等物质利益标
准，难免导致“一切向钱看”并产生道德水平下降的副作用，那么反过来，不讲以上
标准而讲“无私奉献、助人为乐”等道德标准，并用以规范人们的日常行为，又会不
会导致“一切讲奉献”，从而有违发展商品经济的初衷，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呢？要
知道，文革及文革前的中国，我们过分强调道德及精神作用，是曾经吃过大亏的。
怎么办？难道真是“鱼与熊掌，不可兼得”吗？
笔者认为，只要我们跳出非此即彼、非黑即白的单一思维，转而确立“价值导向
二元化”的辩证思维，则以上难题将不难解决。
何谓“价值导向二元化”？简单说来，即是在不同领域，提倡不同的价值导向：
──在物质交往及经济生活领域，仍坚持以“按劳分配、等价交换”为价值追求
及行为标准。这里讲的是“金钱”，追求的是经济效益。
──在非物质交往及精神道德领域，则应以“无私奉献、助人为乐”为价值追求
及行为标准。这里讲的是“情谊”，追求的是精神完美。
不同领域，采用不同标准，那么，日常生活中一些聚论纷纭“说不清楚”的现象
，便不难判别是非并从理论上加以阐释了。
譬如，几年前曾见诸报端并引起争议的一个故事：某旅客下车出站，行李沉重，
请旁边打空手的小伙子帮忙，小伙子说：“到门口，五毛钱。”小伙子做得对不对？
（答案是：如果小伙子是同行者，则求其相助，属旅客间“非经济交往”范畴，此时
当以“助人为乐”为价值追求，开口要钱，虽属正当，但从道德角度看，并不可取；
但是，如果小伙子是车站搬运工，则求其相助，属人与人间“经济交往”范畴，此时
当以“等价交换”为标准，小伙子开口要钱，无可非议）。
又如，某青年工人周六下午加班劳动，结束后即伸手要加班费，这钱究竟该不该
要？（答案：如果是车间班组因工作需要而额外加班，理应按“等价交换”原则发给
加班费，不发不妥；倘若是因组织开展“星期六义务劳动”思想教育活动，则当以“
陶冶情操”为宗旨，要钱不妥。）
类似例子，还可举出很多。
话题回到前文提及的几则“见义不为”“人情冷漠”的新闻。毛病究竟出在哪里
呢？很显然，出在一些人进入市场经济后，在树立“等价交换”的商品观念的同时，
忘记了在非经济交往领域，尚有另外的价值追求和标准，他们自觉不自觉地模糊了两
种领域的界限，因而在行动上出现了错位。
解决的办法，当然不是又走到另一个极端，重新树立一个道德标准去“统帅一切
”，而是通过各种媒体和工具，引导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有意识地区别不同领域，并以
不同的价值追求去规范自己的行为。
倘能如此，我想，商品经济的发展，与人们道德水准的提高，并不矛盾，而人与
人之间的关系，也绝不会愈来愈冷漠。